说话间烛火又暗了几分,透出幽幽的荧光。
那影子淡漠道:“十赌九输,犹如火中取粟,容绪只想着赚钱,最终却要把命搭进去,不值得。”
***
句章水师大营。虽已是深夜,岸上火把齐燃。
除了魏西陵带来的六艘艨艟战舰外,田让集结了襄州水军的斗舰、走舸各十艘。并从襄州水师中遴选一百名军士,在水寨前列队,等待出发。
魏西陵发现这群士兵高矮胖瘦参差不齐,叠着肚腩,目光散乱虚浮,交头接耳,看来田让选出这一百人也不容易。
“这是新来的水军都尉吗?”一名军校撞了下旁人的肩膀,
“哪个世家的子弟?”“好气派。”
“光是个好模样罢。”
“管他的,这大晚上不让睡觉,要去哪里?”
“小声点。”
魏西陵登上将台,他身后默然肃立的亲兵和这一群疲沓散漫的襄州军士,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魏西陵向来话少,尤其在军中。
“今夜剿匪,赏功罚过,令行不进,禁而不止,怠慢刁斗,扬声喧闹者斩。”
他目光冷峻,眼底眉间是久经沙场的沉着果决,浩瀚的江风将清冷的声音吹得渺远悠长。
阵中顿时鸦雀无声。
这位新来的水军都尉,年纪虽轻,却不知为什么,让人不敢怠慢。
田让跟在他身后道:“襄州水师还有一艘巨翼,一艘曜阳,都是可以配备五百兵力的大型战舰楼船。这两艘船养护地很好。”
这两艘大型战船是朱优亲自下令制造,前后花了三年造成,一直是襄州水师引以为傲,当时的巨型战舰。
“楼船不必,”魏西陵道,水上快战,这种庞然大物不仅会暴露目标,还会拖累速度。
高严担忧道:“魏将军,今夜风高浪急,京门巫山一带激流暗礁甚多,要小心啊。”
魏西陵点头,随即下令起程。
水城门徐徐升起,风帆张满,数十艘战舰迎风破浪向京门而去。
***
“多谢公子。”
萧暥接过冰酪,姑娘请吃东西,这就尴尬了。这是感谢他当护花使者?还是知道他穷?
其实在潜龙局上,作为彩胜,他想要什么并不能自己买,只能是主人给他买,或者宾客请。
片刻后,萧暥边吃着冰酪,陪着齐意初在游廊上闲逛。
三层游廊蜿蜒而上,俯瞰下去大厅里灯火交辉,衣冠如云,一桌桌赌案前堆金积玉。隔着珠帘,歌台上传来缥缈的乐声。
游廊外,霜天月洗,江流浩荡,楼船已经接近京门,两岸山势变得险峻秀美,风景如画。
萧暥这会儿觉得有点像在度假。自从来到这乱世,两年间殚精竭虑、戎马倥偬,从来没有放松过,更没有机会游玩。吃着冰沙,在豪华游轮上闲看风景,让他有种回到现代无忧无虑的日子。一时间分不清身在何处。
更何况还有佳人在侧,萧暥都不知道多久没和姑娘说过话了,眼底的锋芒收敛起来,一双眼睛倒显得安份了不少。
萧暥发现这位齐姑娘和谢映之有点像,有种如沐春风之感。难怪一开始给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。
但相比谢映之放达不羁,齐意初更温柔可亲,他们沿着游廊走着,一个修长俊逸,一个娉婷窈窕,甚为养眼。
萧暥还发现,周围宾客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在他们身边打转,和美女在一起回头率就是高?
“他怎么和齐家大小姐在一起了?”“莫非想让江陵齐氏买了他?”
“算了罢,齐氏什么家世,容绪先生又何许人?内外兼修。”那句话余味悠长。
立即有人冷笑,“早就被调/教过了。”
这话一说,有人反驳,“晚宴的时候,他好像把容绪先生打了。”调/教得那么凶?
“啧……”其他几人咂舌。
“没真打,只掀了桌子。”
“容绪先生太心急了。”一人嘿嘿道。
“能不急么?开局后,彩胜都不能碰。”
“换我也急。”
“所以他还是冰玉无瑕?”
“别说这些没用的,我们筹了多少子?”海安伯孟昌道。
“四千多。可被北宫达这一抬价,他现在的身价逼近六千子。又不够了。”兴山伯愁眉不展。
“六千子,诸位疯了吗?再加一些就可以一决王剑了。”
孟昌抬眉道:“就看江山美人如何取舍了,北宫世子虞贰将军他们尚可一逐天下,对于我等,就算得到王剑又如何,莫非各家厅堂上轮流悬挂?还不如美人软玉温香。”
“诸位想多了。”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,只见画屏后走出一个少年,正是朱琦带来的画工。
“诸位这么急着去送筹子?”他掠了一眼众人,“你们谁能赢得了沈先生?”
众人面面相觑。
“我能赢他。”画工笃定道,灯光下,他一双眼睛幽沉沉地不见底,“只要让我入局。”
就在刚才,魏瑄闪身上了船,但这船上的宾客大多身份不菲,不好冒充,唯有这画工最不引人注意,连朱琦对他都不熟悉。
魏瑄略施小计,用易妆术快速改换了样貌,替上他的身份。
孟昌像是听到了什么滑稽的事情,大笑道,“我们都是集了几千玉子才能入局,你有什么本钱?”
想要空手套白狼,赢了他有份,输了算他们的,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。
他不耐烦地甩袖轰道:“竖子不自量力。”
就在这时,案头的烛光微微晃了下,一道影子悄然映在了画屏上,就听一个阴沉沉的声音道,“我借你三千玉子入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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