嘉语抬头看住他,慢吞吞地道:“十九兄,先帝在天上看着呢。”——从公布驾崩到这会儿,先帝死了未满百日,你逼我成亲也就罢了,这国丧未满,你好意思说为先帝报仇么?
元祎修:……
他这个族妹确实擅长抓人把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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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无论如何,三方算是勉强谈妥。元祎修原要留嘉语在宫中,嘉语声称要回府与嫂子商议婚事。元祎修犹豫了一下,还是答应了——横竖谢氏的药在他手里,不怕她打别的主意。
又让李十娘陪嘉语回府,顺便送药。
嘉颖奇道:“陛下可偏心——怎么不让我去?”
元祎修心道这丫头也是心大,之前华阳没剐了她,已经是看在血脉相亲和不欲多事的份上。如今华阳已经与他谈妥条件,十九娘当然是个不要紧了,她还敢跟着她回府——十有八.九会死得很难看。
他起初留嘉颖在宫里,不过一时新鲜,这月余下来,倒也生了几分情意。这丫头傻归傻,对他也算是真心了。
一时笑道:“十九娘不还要陪朕么?”
嘉语:……
她是没见过她二叔,也忍不住庆幸他过世得早,也没葬在洛阳,不然真真能从棺材里跳出来——但也未必。元昭叙是那个样子,如今嘉颖又这样,保不定是家学渊源。难怪从前父亲不与他家往来。
嘉语这头想着,李十娘已经起身。
萧阮也趁机告退。
嘉语是有一肚子话,无数细节要与萧阮对口径。但是这车里还有李十娘呢。
“恭喜公主!”李十娘道。
嘉语:……
这事儿有什么好恭喜的!
李十娘诚恳地说:“虽然是仓促赐婚,但是看得出宋王对公主情深义重。如今世道昏乱,朝不保夕,始平王与世子又……公主能得此佳婿,已经是运气。”
嘉语:……
嘉语心里有种极其古怪的感觉:原来她也会觉得,情深义重很重要么?
她从前不喜欢李十娘,是因为李十娘在昭熙出事之后,迅速与他割清关系,回家再嫁。而且嫁得很不错。虽然她心里知道乱世里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常见了。她身不由己,那原也怪不得她。
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,兴许她能体谅,体谅乱世里女人不易。但是发生在昭熙身上……那又不一样,人有偏私。
然而这一世,她和昭熙没有半分关系。她进宫,得宠,生子,又迅速失去这一切。如今落在元祎修手里。
所以这时候再看李十娘,比从前要客观得多。这样美且慧的一个女子,也是可惜。
李十娘却还能微笑道:“公主这样看我做什么?”
嘉语随口道:“看贵嫔长得美。”
一句“贵嫔”让李十娘百感交集。
她并不太怀念元祎钦,诚然他宠过她,但那有什么用,他连自己都保不住。但是和元祎修比起来,元祎钦至少还能讨她欢喜。如今这位,是什么脏的臭的都敢往床上拉,连宗室姐妹都不放过。
想到这里,李十娘微叹了口气,却丝毫没有惭愧的意思——有什么好惭愧,她不过是为了活命。男人为了活命,不惜摇尾乞怜,女人还有别的选择么?她千辛万苦活下来,还能为这个去死?
元十九娘都没死,何况是她。
李十娘道:“还没有谢过公主收留九姐、营救十二兄。”李愔一向得她看重,但是九娘从前在她心里当真无足轻重。但是如今家里人都死绝了,只剩下这个堂姐,自然就金贵起来。
嘉语道:“不须谢。”
她仍是不多话——嘉颖的背叛让她心有余悸。虽然李十娘口口声声说谢,之前德阳殿里也给她递话,但是谁知道呢,人心隔肚皮。九娘不过是她堂姐,那七娘还是嘉颖的亲妹子呢。她在乎过么。
李十娘何等慧黠,自然能猜到其中缘故,也不上赶着讨人嫌:从来说不如做。
只道:“世子妃我会替公主照顾,想世子定然吉人有天相。倒是公主出阁,恐怕陛下另有打算,公主和宋王殿下多加小心。”
嘉语:……
十二月悄没声息地进来,被七月推了一把。七月微微摇头。谢云然一眼看到,说道:“有什么事说吧。”
“七、七娘子说要见娘子。”十二月期期艾艾地说。
府里头都知道二娘子闹出大事了,三姑娘被迫进宫,到如今还没有音信回来。在三姑娘和六姑娘之间,这府里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偏向六姑娘,但是在二娘子、七娘子和三姑娘之间,自然以三姑娘为重。
谢云然身边的婢子也染上了这个毛病。
昨晚府中走水,世安苑就被看了起来,嘉语走之前倒也没有格外为难这对姑嫂,只与谢云然说:“还是多提防的好。”
谢云然心里是恨的。始平王府之于元昭叙兄妹,可以说是收留,到头来被反咬一口。三娘临行前与她说“不要让我没法和哥哥交代”,然而待昭熙回来,若是问“三娘呢”,她又该如何与他交代?
她这时候忽然明白昭熙当街抽死陈莫的心情了。她兴致索然地摆摆手:“我眼下不想见她们——”
“姑娘……三姑娘回来了!”忽然四月一头闯进来,口中嚷嚷着。
谢云然一怔,随后就看到嘉语与李十娘联袂进门。谢云然扶着腰,右手抓住床栏,嘉语一迭声道:“谢姐姐别起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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