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下都不中,便有人建议道:“王爷要不要去鹂园听……”话没完,就被打了一巴掌:“大胆!”
那人便不吱声了。
昭恂奇道:“我没说他大胆,哪个敢说他大胆!”
打人的、挨打的齐齐跪下来认罪:“王爷饶命!”那挨打的一面求饶,一面自己抽自己,“小人就是猪油蒙了心,想讨王爷欢喜……”昭熙摆手道:“想讨我欢喜也不是什么罪过,起来回话!”
两人起身,尚未站稳,昭恂又一声断喝:“哪个叫你起来!”仍然是那个挨打的双膝一软,跪了下去,打人的却直挺挺站着。
昭恂便知道其中有问题。
过得三五日,昭恂便寻了机会,将挨打的帮闲带出府去,私下里问他:“怎么前日却怕成那个样子?”
那帮闲道:“小人不敢说。”
昭恂再三追问,那人方才如实招供了:“实在我们进府之后,都得了大将军警告,不许带王爷去那等地方……”
京里人都知道,大将军出身低,路子野,敢在他面前玩花样,那是找死——他们都估计要不就是天子,要不就是长公主托付了他,盯住这个以为出了宫就天高任鸟、海阔凭鱼的小舅子。
小舅子昭恂也是很无语:宫里有娘,宫外有姐夫,他能怎么办,他也很绝望啊。
“鹂园里有些什么?”他问。
那帮闲不过拿话敷衍他:“也就和积善寺差不多,还不如积善寺来得有趣。”
昭恂推了他一把:“有趣不有趣,我说了算——带我去!”
那帮闲哭丧着脸道:“王爷一定要去,小人也不敢拦,小人还有最后一个请求,求王爷成全……”
“你这是威胁我?”昭恂“嘿”了一声,这新鲜了。
那帮闲双膝一软又跪下了:“小人不敢,小人是求王爷……”
“说吧,你要什么?”昭恂心里估摸着,这人大概是想求了他保命,大不了送他去边镇,送去给表哥姚仙童当幕僚……这一念未了,就听得那帮闲道:“小人想去算一卦,测测吉凶。”
昭恂:……
很有想法。
那帮闲一路与他叨叨:“……是福是祸,那瞎子四字能断,铁口直言,小人、小人……”
“瞎子?”昭恂心里动了一下。他想起他见过的那个瞎子,在浓雾里,在浓雾里,他说:“小公子头上有龙气”,他那会儿还小,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,去年出了宫,长了见识,这时候再想起来,不免心里怦怦直跳。
头上有龙气的不该是他阿兄吗?便有以后,那也该是他侄儿——虽然他如今还没有侄儿。
“……到了,王爷。”那帮闲觑着昭恂的脸色,心里长出了口气。完了这单活,他可得寻机跑路了,再留在京里,迟早人头落地。
昭恂定睛看去,登时就呆住了。
那瞎子道:“小公子,又见面了。”他声音柔和,非常好听。这一次没有雾,光天化日,昭恂看得再清楚不过,他有影子。他是个人,不是鬼。也多半……不是竹杖精。
..............
龙门山,积善寺。
时已入冬,火烧得一室暖融。
郑笑薇斜倚在小杌子上与人玩握槊。那少年着意讨好她,输了一局又一局,手边的酒都快要饮尽了。正相对而笑,眉目生春,忽边上一人大喝道:“你一个大男人,连个小娘子都玩不过,恁的没用,让我来!”
一面说,一面就将那少年推搡出去。
郑笑薇转头看时,却是条九尺高的汉子,膀大腰圆,生得甚是威武。郑笑薇哪里吃这个,当下冷笑一声,由婢子扶持起身道:“我们走!”
那汉子如何肯依,伸出蒲扇大的手往郑笑薇抓去,郑笑薇一扭腰,那手从她肩上滑下来,却牢牢攥住她的手腕。
“放肆!”郑笑薇喝了一声。奈何她人生得娇媚,声音也软,纵是怒喝,听来也像是娇嗔。
那汉子喜孜孜道:“小娘子——”
少年从地上爬起,沉气丹田,一低头朝着那汉子冲来,口中叫道:“郑娘子快走!”
那汉子只一闪身,少年便撞了个空,收势不及,直撞在墙上,登时头昏眼花,跌坐在地。见情郎如此不济,郑笑薇心里也是崩溃的。那汉子却道:“原来小娘子姓郑,郑娘子可须得陪我好好玩上几局——”
说话时候目中精光连闪,在郑笑薇雪白的胸·脯上扫来扫去。
郑笑薇有点慌了,侍婢纷纷围拢过来,也有机灵的往外跑,那汉子仍大刀金马坐着,丝毫不惧——事实上这些花儿一样娇艳的侍婢果然一个也推他不动,只能哭着求他放开她们姑娘。
这说时慢,其实变故就在顷刻间,有人从外头进来,拱手道:“这位郎君,可否放开郑娘子?”
这人说话客气,声音里却有不容违拗的决心。那汉子与郑笑薇一时俱抬头,就看见穿湖蓝色袍子的男子,衣领直扣到颈上,严严实实,半点肌肤不露,却戴了张银制的面具,面具制作得非常精致,饰有流云、蔷薇,只露出一双眼睛,深色瞳仁,郑笑薇有片刻的恍惚,也顾不得作戏了,登时就挣脱那汉子的手:“你是谁?”
那人目光在那汉子和郑笑薇之间流转片刻,忽恍然道:“原来郎君与郑娘子是认得的,却是小人唐突了。”
又一拱手,就要退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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