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高近日,难得常年萦绕山巅的雾气散去了些许,让浓烈的阳光得以劈头盖脸地洒落大地。
我脚踩千年积雪,身披倾城日光,躲在一个破落的院子里生火架锅,铺开一地食材,调好蘸料,打火锅。
戴望莫名其妙地死在了我手上,算是过了敛沧生存游戏中的一个中boss,我却没能感到半分喜悦。
一连四日,我在教内蹿上蹿下,四处给自己找活忙,从帮老沈择菜到帮收尸小分队敛尸,从帮闭关的长老守门到击退企图攻上雾霄的正道,什么杂事都往身上揽,力求用一切琐碎将胸膛里的心乱如麻压下心底。
直到今日,我里里外外打扫了两遍房间庭院,诵背了三遍心法,又练了一会剑之后,茫然地站在院子里不知何去何从。
脑门上沾着一层薄汗,我用袖子擦了,突发奇想地想吃火锅。
何以解忧,唯有火锅。
两辈子都是行动派,我立刻去搜罗了一些材料,背着个包袱满敛沧找地方生火。
为防徒增事端,这种不符合万悯荒人设的事最好还是少在人前做,我专往人少的地方跑,兜了几个小圈就找到了这里。
被风雪侵蚀的木造建筑要倒不倒地立着,院里也积了不少落叶,在这种地方一个人吃火锅,很能衬托心里的寂寥。
有内力就是方便,轻轻松松便扫开一片积雪,席地而坐。
我看着红油翻泡,一双长筷迫不及待地往里面添料,七上八下地涮肉,又急吼吼地送进嘴里,辣得通体舒畅,吃得满心痛快。
要是能再有瓶冰可乐就更好了。
我及时停下了这种自虐式的设想。
实话说,算上那场单方面的厮杀,我在敛沧待的这些天也可谓是顺风顺水,简直可以直接出一本书叫《第一次穿越就上手》,可——心脏总像那筷上肥瘦适中的肉片一般,在热油中七上八下的,落不到实处。
我清楚地知道,这份煎熬并不是来自于杀了人后的愧疚难忍自责难当,而恰恰相反,却是因为我在杀了人后,并没有一丝惶恐不安,反而自如坦荡,仿佛本该如此。
如果让我妈知道她二十四年来的谆谆教诲一夕都付了东流,不知她会作何感想。
——“万悯荒?”
我想得出神,蓦地听见满溟欢讶异的声音自我身后响起,转头循声望去。
他穿着一身雪白,双眼微微眯起,手上握着个酒瓶,像也是来准备躲清闲的。
戴望一死,教众们便又活络了起来,我看他们个个都挤着去满溟欢面前示好,懒得去凑那个热闹,便独自待了几天,没见满溟欢。
说来也奇怪,我混乱的头脑在见到他的瞬间便清醒了过来,心脏也归了位,像见着了心念已久的梦里人。
“你怎么下地了?”我像在厕所里抓到学生抽烟的教导主任,把筷子往锅里一扔,快步走过去,“还打算喝酒?”
他见我靠近,居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,只神色如常道:“医师说了,适当喝点酒可以有助恢复。”
也是,先前我拿出万悯荒的姿态吩咐了一嘴下去,他在戴望被杀后第一时间便喝上了医馆送来的好药,想必在双双回春妙手的调养下恢复了不少。
见他肯与我语气正常地搭话,我心中暗喜,乐得跟他友好相处,估摸着怀里那保命的丹药还剩几粒,便放纵了他的任性,没出声阻拦,还指了指那口扑腾的锅,问:“涮肉,辣的能吃吗?”
他往正滚的锅子那儿扫了一眼,不置可否,直接在锅边坐了下来。
筷子只有一双,酒杯也只有一盏,我与他都没太在意,轮流换着用,大口喝酒,大口吃肉,正好也免去了怀疑对方下毒的麻烦。
酒液甘冽,入喉绵滑,咕嘟作响的红锅化解掉了沉默和僵持。
毕竟也算是共经了一场患难,我看他吃得放松,试着拣了些玩笑话说,竟能逗得他轻笑出声。
不知是惬意的环境使然,还是他恢复元气后有了跟我对抗的底气,气氛居然轻松平静又愉悦,再不见头几回见面时的尴尬。
我喝酒喝得欢快,听见他带着点怀念的意味轻轻出声问:“你怎么找到这里的?”
“想找个能独处的地方,就找到这儿了。”我如实答道。
这院子破是破了点,却不阴森,只闻虫鸣鸟叫却听不见人声,很是能让人安心,悠然得像一场梦境。
我问:“怎么,这是你的私人领地?”
脑子里突然冒出“绝对领域”四个字,我下意识地往他大腿根那儿瞟了瞟,他层层长衫穿得严实,紧实的大腿藏在那布料下,被衣褶勾勒出一些简单的形状。
自我唾弃地移开了视线,满溟欢仍没答话,我正准备换个问题,就听见他意外认真地答:“……不是。”
他打量着我的表情,慢慢地说:“以前你也来过,想必你也不记得了。”
可能是见我神情无辜,没等我出声,他又带着点怅然道:“不过……你本来也不记得。”
这话中潜藏的意味……难道他们之间还有过一段?
没可能啊,在满溟欢昏迷的那段时间里,我陆陆续续又多记起了几帧万悯荒的记忆片段,自他牙牙学语到年及弱冠,时段横跨了十几年,方方面面都涵盖到了一些,而在这些记忆里,万悯荒都对满溟欢满心厌恶,连一丝好感都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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