须知他五仙教中人宛如一家，即便有交易也多是以物易物，而以他的身份自是需要什么取什么，下面的人会安排。
怔忪之际，身侧有人靠近，罗谷雨也不回头，便道：“哩迪直跟着我，做甚末？”
小食摊贩子拿眼瞧去，却是好一个衣着讲究的青年郎，光是站着就自成一番风景。听得罗谷雨颇具嫌弃之言，此人也没脾气，开口解释：“我并无别的意思。”
“哩到布庄喇儿，奏开始跟着瓦，说没得别呢意思？”
“江陵府并不大，先前过路布庄。”唐申指了指小食摊，“见你在此前停留，故而上前打招呼。”
不等罗谷雨接话，他道：“你午饭未曾吃多少，首次来荆州，可要尝尝此鱼糕？”
“是啊……”
罗谷雨显然将信将疑，但也没有多作表示，恰唐申提到他从未听闻的食物，不故作矜持，顺水推舟点头。
唐申当即向摊贩要了半打凉糕以及鱼糕，递予罗谷雨。
罗谷雨便不再揪着先前所说不放，随便唐申跟着他。
唐申之能，若要诚心跟踪一人，除了同门以外有谁能发现？罗谷雨说的对，他确实在跟踪，但跟踪的技巧也有区别。
在与那妇人见面时，他就留意到妇人看罗谷雨的神色有所不同，而罗谷雨显然也猜测到了什么。于是他想，罗谷雨其定会去寻妇人一趟，先前又闻妇人提及送绣品，稍想便知她定会去布庄。经过打听，江陵布庄共有四间，两家城北、两家城南，城北布庄专供贵人自有绣娘、不收平民妇人绣品，城南两家布庄收绣品的价格不同，常人定会选择出价高口碑更好的那家。
故而他早在该家布庄等待，等待人上门来。
至于为何不一直悄无声息跟在后头……一来学药习医的人嗅觉素来敏锐，二者罗谷雨又非是他要刺杀的目标，他仅仅因罗谷雨表现出的异状而有所想法和猜测，并不是为跟踪监视。
自然的，当事人并不这样认为。只要不是太过天真单纯的人，都不会去相信什么偶遇的鬼话——如果有计划的偶遇也算偶遇。
虽然心中以为唐申目的不明似有所求，但到底此人未曾做过什么过分之时，罗谷雨便也不作理会。自步入中原以来，因中原人喜爱看热闹的毛病，被一路拿好奇探究的目光当猴子看，自幼不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，百人之上定是有的罗谷雨，近来脾气更差，不是太想理会他人。
脑中思绪掠过了许多，却久不见跟上来这人与他想象般问东问西，罗谷雨感觉奇怪，试探地问：“我刚才同她说呢话，哩斗听到嘞？”
“并无。”
街上行人不少，唐申适才又是隔着一条街，并未特意用内力去探，只有天生顺风耳或许才能听见什么。虽说唐家人一般都会读唇语，只是罗谷雨问的是“听”到什么，他也不必自讨没趣说太多。
“哩不奇怪我更她说了甚末？”
“你既避开我等单独与她谈话，便是不想我等知晓。我若问你，你当以为我别有所图，如此平白叫你不悦，不如不问。”
这与人交际讲究的无非是分寸得当，遇见脾气急的就恭顺些，遇见脾气冷的就温和包容些，令人感觉如沐春风总不会出差错。
罗谷雨忽撇嘴一笑：“想问揍问、想做揍做，喇哩这末多话？是哩是这锅样子，还是哩们中原人斗是这锅样子，说呢话不像话里噶意思，还有很多别呢意思，真个吁……嗯、虚伪，完全叫人不得相信。”
这回他所言倒并非针对唐申，更多是针对路上所见所闻。苗疆人直爽不错，可罗谷雨不是傻子，或许就因为直爽，看得出许多人言不由衷。
“因为江湖是非太过纷扰，人心既简单亦复杂，斗米恩升米仇、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者数不胜数，故，人往往无论心中如何怨愤，为与周身之人间维护表面上的和睦，多选择言不由衷，以趋吉避害。”
“啷个说，是哩萌中原人怕死？”
“非仅仅是中原人，我想是生灵，便惜命。”唐申侧过脸看去，“你……莫非没有隐藏自己真实想法，把疑问放在心里，装作无事的时候吗？”
罗谷雨嗤了声，把头扭到一边去，看沿路风景，只作不听。
唐申轻轻摇头：“心中有所珍惜事物，便惧死、便说谎、便无所不用其极。中原人与苗疆人其实并无太多的不同，只是彼此习惯不同，你若在中原呆得久了，会明白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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