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玉堂颇为讶异,能叫展昭说出“严苛”二字,可见当年展昭之父当真甚是严苛。
白玉堂心知自己幼时占着天分,兄长又素来纵容,见他夯实了根基,便少有督促;因而习武虽苦,与他而言也不过是嬉笑打闹,全凭他这兴致盎然方才未曾荒废。按展昭所言,当年展昭定是日夜勤勉,也难怪他少年成名,早早就在江湖上留下南侠美言,想必十五六岁时便已有今日八成功底,而后几年精进渐难……
只是白玉堂仍有意外。
江湖虽不曾留下展父之名,亦不知他该是如何脾性。可观之展昭性情与处世之道,当是受早逝的展父影响颇深,亦可窥见几分展父风采,又怎会是严苛至此。
“令尊……”白玉堂心头疑惑,可一是开了口又闭嘴不言。
他自问平生心直口快、言辞刻薄,少有翻来覆去又把话吞回去的时候;偏偏遇上个展昭,也不知是前八辈子犯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,方才把半生快意的白五爷也变成了往日最瞧不上的、吞吞吐吐的矫情结巴。
展昭听来哭笑不得,唇角却无端生出两分笑意。
“与游云宴有关?”白玉堂几次改口,终归是挑挑拣拣着一句问道。
展昭略一摇头,“这倒未必,父亲未曾提过游云宴上如何,我虽提此事,只是今日忽而想起一桩旧事,与云家无甚关系。”他将凉了大半的白粥吃了干净,搁下碗筷继续说,“父亲不曾提过游云宴,但我当年偶然听他与母亲闲谈,说起那次游云宴后,恰逢雷家小儿百日宴。因缘际遇之下,父亲亦是前去赴会。而后再说何事我却不记得了,只知好似正是那百日宴上,雷家家主当众宣布与江湖断绝往来,雷家子弟不许行走江湖。昨日扮作你的那位仁兄提起雷门二十年前突然避世,雷门再无惊雷宴,想必就是此事之后。至于雷家图纸,我倒是闻所未闻。”
“……”
白玉堂眉头深锁,眸中又暗涌起阴霾。
既说起此事,展昭倒是想起另外一事,此事他困惑已久,只是一直没寻见时机一问,又忙于奔波,一再搁置,“白兄?”
白玉堂侧过头来。
“……你缘何要寻那位秦苏苏姑娘?”
“……”白玉堂神色微顿,半晌不语。
城内仍是喧闹纷纷,市声沸沸。
二人边说边用了一桌的早膳,这才当真分头行事。
长街深处,某酒楼外头的犄角旮旯里,一个矮个子的少年郎长久地蹲在那儿,像是座石刻的雕像。
直到有人接二连三地牵来了马车,在酒楼掌柜的亲自相送之下,一个接一个人满面春风地拜别,上了马车,陆续在这车马如龙、人似潮水的街巷里离去,消失了踪迹。
少年郎紧紧盯着这些人,嘴里低低地念着,像是念经一般:“拂柳山庄……千霖宫……飞羽门……剑南帮……”
终于,他跳了起来,因为久蹲双腿发麻还差点摔了个马趴,踩着一双浑然不似自己的腿、一瘸一拐地,也窜入了人群。
而此时的渝州府衙的花厅里,传来模糊低语。
仿佛一人是在反复问询:“当真?”另一人接话连连说了机会“当真当真!”紧接着又有几声笑,只说什么“办的不错……且盯着,但凡风吹草动都不可遗漏……”在寂静的院落里也断断续续,难以听个彻底明白。
一个衙役快步跑进了门,可巧碰上花厅里一个麻杆儿瘦的年轻人昂首挺胸地走了出来,一看便知定是得了打赏。那年轻人与衙役对了一眼,没有往日俯首帖耳的狗样,倒是鼻孔朝天,冷冰冰嗤了一声,大步走了。衙役心头暗说:“小人得志!”他也没有多加理会,赶紧进了花厅与太师椅上坐着的那坨吕知州道:“大人,城门守卫来禀,说是展大人刚刚进城了。”
那麻杆儿瘦的年轻人才走到院子,听了一耳朵,“回来了?”他喃喃自语,眼珠子贼溜溜地一转,忍不住屏住呼吸回头一探。
只见闻言的吕文茂整个儿就像是炸开的团子,蹬腿起身,“他往何处去了?”
“说是往他那小院去了。”衙役说。
吕文茂眯起眼,脸上的肉抖动了两下,“差人送信,还有你,速去细雨楼定桌酒宴。”
衙役这便领命去了,出来时那年轻人贼眉鼠眼、探头探脑,分明是打着偷听的主意。衙役忍不住蹬了他一眼,心知这人如今在吕知州面前还有几分得脸,正是吕知州要用他的时候,也不打发他,只快步出了府衙。
而那麻杆儿瘦的年轻人则从角门走的,又从原路绕着小巷混入街巷,很快去了城东。
快及晌午,他拍响了展昭那城东小院的门,口中喊着:“白爷?白爷您在吗?您那消息我给您打探来了……!”可小院寂静无声,半晌无人开门,倒是隔壁的人家叫他吵来了,只指着他用土话劈头盖脸、骂骂咧咧了半天。
他要寻展昭,可展昭何处?正是在那医馆里头。
二人分头,白玉堂自是要再绕一回道从城门光明正大地进城,回柳宅,等着一会那不知心头何许滋味的吕知州;而展昭则前来医馆再一会颜大人,商议探查那“书生闹事被关”一案和巴县“王家灭门”的冯尤一案。
这一趟赶了巧,那大牢里捡回一条命的书生犯人竟是醒了。虽还是浑身发热、迷迷糊糊,但总归有了几分清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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