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这般下去,恐要生变。
如今不是人赃并获时,两头各执一词,自然顿时搅得外头百姓稀里糊涂。武艺高强、耳目聪灵的几位侠士还能听见人群之中的嘀咕,仿佛在说:“包大人怎么干这种事……”
包拯自是听不见的,他仍然凝着庄肃面容,淡淡接道:“老人家是说不认得这位?”
“不认得。”老头道,还瞧着丁兆蕙堂而皇之多问一句,“不知这位何人,所犯何事,竟叫人不分青红皂白、不等升堂问案就杀死。”字词虽无不妥,他那语气委实尖酸刻薄、阴阳怪气,便是无那两分心高气傲也要浑身不舒适起来。
“你……!”果不其然,丁兆蕙鲜忍一时之气,不由恼道,“他分明是自己畏罪服毒自尽,你敢信口雌黄,诬陷于人!”
“哦,服毒而死,原来如此。小老儿眼拙不知,旧日亦是未曾见过如此市面,侠士莫见怪呀。”老头假惺惺地说。
丁兆蕙倒吸一口气,上回他这般口头吃亏还是被白玉堂气的。正叫人忧心他听这老头之言当真不管不顾,丁兆蕙却手中剑一翻,猛然收了剑,瞪着这装模作样、言辞凿凿的可恨老头侧头不语了。丁兆兰与丁月华皆知他这是怕自己气急了一剑捅死这老头,因而收剑退步。到这时,三人焉能没发觉,这老头是逮着机会和丁兆蕙、丁月华二人插科打诨,搅乱人思,也让外头围观百姓对包公今日之行起疑。
包拯虽在府州已有数月,又因明里暗里助府州百姓扯掰一些纠纷,因而在府州民望渐起。但这小恩小惠往往最易倾覆,更何况如今折继闵带兵离城,府州无将坐镇,边关正起战火,府州百姓心中皆是惶惶不安,若再见往日敬重的包青天不分青红皂白捉人……好比烈火浇油,委实不妥。
“那倒也无碍。”包拯却不以为意突然接话道。
“此人所犯并不是什么要紧大罪,只是本官捉他审问,他自个儿先自绝当场罢了。”
老头神色微微扭曲了一下才平静下来,像是被包拯这从容不迫又无关紧要就是寻他麻烦的架势所恼,接着道:“大人好大的官威,那不知大人寻草民究竟何事?小老儿胆小,可受不住大人这尊贵之人戏弄。”
“且问问,”包拯仍是沉稳从容道,“老人家做的柴炭营生不错罢?”
老头抬起脸快快觑了包拯一眼。
这话问的简单,老头却惊疑其中有诈,迟迟道:“……是。”
“可闻说,老人家不仅做柴炭营生,还给人买卖田舍。”包拯不紧不慢道。
“……大人何出此言,又听何人闻说?”老头勉强笑道。
“前年冬日,都说买银丝炭的铺主东家,也就是老人家你牵线搭桥,给一位外乡来的富裕公子介绍了一桩营生,卖给了那公子一座宅子,老人家可还记得?此事可是人证物证俱全了。”包拯仍是慢条斯理道。
此言叫地上趴倒,被兵刃所指的汉子一缩脖子。
“……哦,您说那宅子。”老头神色僵硬,好似有不祥预感,可众人逼视之下来不及细想,嘴里接得快,“那可不是小老儿卖出去得田舍,只不过是闻说有人要卖,又巧碰上外乡来的公子要买,这便做主牵了个头,从中捞了些许利钱罢了。此举虽说取巧牟利……怎么?这也犯法?”
“这倒不犯法。”包拯说,抬手微微一指一旁丁月华道,“不过丁姑娘曾被人囚于老人家所卖宅院之主,邻里接道宅院之中来往一粉衣女子,与其主,也便是买了宅子的公子干系不浅;巧的是这女子实为绑走丁姑娘的罪魁祸首,更是天下通缉的谋逆人犯,甚至据本官所查,她好似与西夏也有牵扯,携西夏而来的毒物意欲谋害大宋百姓性命……”
西夏……!
一听此言,外头登时哗然,如今大宋边城被西夏所犯,大宋百姓哪个不恨的牙痒痒。
包拯顿了顿,微微一笑,神色庄肃又镇定自若,仍是紧紧盯着老头的神色,“如今人犯主谋公子在逃,那女犯人则身死,本官欲查此案,将大牢劫人的主谋捉回。可巧的是,侥幸逃回的丁姑娘说老人家与那女犯人曾同谋同住那宅院,邻里又道宅院乃是老人家牵线搭桥所卖。此番多人指证,又与老人家早年素无仇怨,虽无真凭实据,但想来断然不会无缘无故要冤枉一个素无牵扯的卖炭翁,本官也不可不听知一二,添之此案牵扯谋逆大罪……边关动荡频频,本官谨慎起见,带兵前来一问老人家,想是合情合理、不为过罢?”
“……”老头面容凝住了。
包拯这话分明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。
他与丁月华本无仇怨,该是不必费心思雇人绑了她;可反之亦然,丁月华与他倘若素未谋面,何必千里迢迢要冤枉他一个卖炭老翁!
声色宁静,聚众百姓又是哗然,一时又如墙头草被包拯之言说得连连点起头来。
更有好事之人在外头道,此案非比寻常,边关战起,这投敌叛国的罪人来历自当查个水落石出方能放心。包大人此举是为府州才小心谨慎,做得再好不过了!
这回好半晌,老头儿才干干地接话道:“大人是说,那买下宅子的主人才是罪人?”
“兴许。”包拯道,“本官尚在严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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