运镖无非就是银财、物件、粮食,还有便是照看托镖人的周全,以商旅为主。照理说常州绿林客众多,该是镖局营生火爆;可今日常州一副武林盛会的样子,哪个不得躲着点,免得惹着了那些个刀剑不长眼的江湖草莽,损失惨重。当然,富贵险中求的人也不在少数,不该是全无生意可做……
白玉堂心念电转,蹙眉作不快道:“江湖是非难料,但侠不扰民,莫不是早几月城中生了事端、吓走了那些商客?”
阿光目露诧色,先是一笑,“侠士聪明。”
紧接着他愁眉喟叹道:“就在两个半月前,常州城南河对岸有几位绿林之人械斗,偏巧有位商客的镖队途径,搅入其中,死伤惨重。那商客送的又是瓷器,全碎成渣了,赔的那可叫血本无归,人命也搭了数条,哎,造孽。自那后,商客们心头胆怯,皆不敢这时候出头冒险。”
“镖队?”展昭敏锐问道,“非是贵镖局?”
“不是,是那荣威镖局的货。”阿光答道。
展昭与白玉堂沉默地交换了目光。
两个半月前,恰好是展骁与大刀门的弟子交手之时。
风长歌所言四个死于怪闻的江湖人,分别是大刀门的熊明、恒山派的俞子石、魔山派的彭鹤和莲花宗的松半莲。那把鸿鸣刀曾落入到大刀门手中,只是是否是两个半月前……二人昨夜乍听那稀奇古怪的邪刀害人,一时糊涂,竟是未问个明白。但照推测来看,城南河岸械斗后展骁下落丐帮不知,只听旁人说好似见他往武进县去了,刀也该是在展骁手中。
这命案生的先后干系,怕是有的说。
荣威镖局……
那日雷雨交加,丐帮弟子到时,说是人已经不见踪影,不曾提起这荣威镖局。他们倘使也离开了现场,想必是有生者见着了岸边所生之事。兴许一探荣威镖局,也能另有所获。
见二人露出沉思之色,阿光似是觉得自个儿说错了话,一拍自个儿后脑勺,摆手道:“瞧我这都胡说八道扯些什么。二位尽管放心,这趟镖总镖头亲自出马,定会安全给你们送达。”
白玉堂目中光色浮动,敛了心绪,顺此话问道:“武镖头尚有长辈病中,须得照料,何必亲自送镖。”
“你说老爹啊,”阿光哈哈一笑,应道,“不碍事,二位侠士放心,老爹虽是总镖头的干爹,但我们这镖局里的弟兄都拿他当半个爹,便是总镖头不在,我们也会照顾老爹的。”
“恕我冒犯……那位老人家膝下无子?”展昭困惑道。
阿光的面容有一瞬变得极其古怪,他背光而立,因而整张脸看起来有些扭曲。这种扭曲在转瞬低落了下去,就像是那张面皮下有一股气不断膨胀,在刹那至高又被戳破了。
他说:“有的。”
阿光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,挥手散了四周的人,低声道:“陈老爹……是我们兄弟陈大力的爹,但他去得早,又没旁的亲戚,我们便将老爹接来了。”
“你先头说老人家早年受了刺激,是为此事?”白玉堂道。
“是……”阿光长长叹了口气,“快三十年了,大力一走,老爹就病了,成日里念念叨叨,好似还是活在大力走之前的那一日。我们都晓得老爹是接受不了,他们父子相依为命多年,谁能想到——”他嘶声言语,分明是一桩二十多年的旧事,可双眼却通红起来,咬着牙恨声道,“他错信了人,一去不归……也死无全尸。”
展昭神色微顿,及时单手一扣,捂住了白云瑞的耳朵,在阿光抬起的目光中看到了恨意。他肃容之中,放缓了嗓音,“他可是卷入江湖纷争?”
镖局中人虽是算是绿林江湖客,但寻常镖师少有招惹武林是非。遑论这万里镖局才开了二十年,总镖头原来是个官兵……也便是说近三十年前没有这万里镖局,陈大力兴许还只是个寻常百姓,怎会落得如此凄凉下场?
阿光沉默片刻,颓然颔首,“不错,那是二十七八年前的事了,我虽也不清楚其中详细,只知大力出门前说是给一个侠士帮忙,能挣银子。可没过两天,他就死在郊外村落。村中人都说是看着他被一个年轻男人用剑……砍成了数截……”他深吸了口气,最后几个字几乎是颤抖着说完,“最后又捅穿了心窝,死不瞑目。”
展昭目光微顿,“杀人者尚不知身份?”
“官府说是什么为非作歹的江湖恶徒,手中人命不少,还曾发狂杀了一村的无辜百姓、造下了不少灭门惨案。可这三十年去,莫说将凶手捉拿归案,连是谁都没查个明白。那二十多年前的江湖事反倒成了骇人听闻的传说,二位年轻,想是不知……”阿光目光如炬,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,一字一顿,“江南……盗婴案。”
白玉堂沉着眸光,面色隐有寒霜凶煞,“盗婴?”
二三十年前太早了。
便是十多年前他亲兄白锦堂在江湖所为,他都未必能查得明白,何况这案子发生之时,二人都还未降世。
“不错,那魔头在江南盗了三十多婴孩,俱全杀害……他却逍遥法外,成了一宗悬案。”阿光字词间有了些许颤抖,分不出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痛苦憎恨,“闻说魔头独来独往,修得邪门功法,是个面善心苦之辈。有说他每到一处,都要吸食人血,且以刚不足百日的婴儿为祭练功……这才在江南暗中兴风作浪许久,造下盗婴大案,也无人察觉其真面目,凡见者皆落得死无葬身之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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