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快,白玉堂寻见了有主子的院落屋子,落在院内大树上。
屋内正有女子低声垂泣,听来年纪不小了,该是个约有四十的妇人。
“哭什么哭!我还没死呢?!”有人摔了茶盏,瓷杯在地板发出嗑碎的清脆响声,是一个中年男人,该是年近半百。
那妇人似是被他这暴脾气吓到了,哭声哽在喉咙里,一时屋内死寂。屋外的丫鬟们也纷纷僵硬又悄无声息地向后退步,埋着头,试图离主屋越远越好。
白云瑞被惊了一跳,整个人在白玉堂身上弹了一下,小胳膊紧紧抱住白玉堂。
白玉堂拧着眉,轻轻捂着白云瑞的后脑勺,在树上犹疑了一瞬。
屋内的男人已经打破寂静,开口说话:“那小子要是不回来,就死在外面别回来了。”
妇人这下肯真是吓糊涂了,即便隔着院落没瞧见,也从声音听出她猛然起身扑到了那中年男人身前,“……老爷,骁儿、骁儿只是一时糊涂,”她哆哆嗦嗦、结结巴巴地说道,生怕男人这脾气上来,当真说到做到,这就将她那可怜的孩子从家中除名舍去,再不理会了,“他还年幼,方才顽劣爱闹。”
“顽劣爱闹?”男人重复了一句,冷笑道,“再过几年他都及冠了,还年幼不知进退、在外惹事生非,这全天下就他还是个孩子,长得慢些。”
妇人不敢作声。
“十六七岁了,族中这年纪都在用功读书,筹备发解试,望能再秋闱大显身手,早入仕途、平步青云。”妇人不说话,可男人显然满肚子愠怒,一掌拍在桌面上,几次都顺不下心口这气,“他呢?!还搞出离家出走的戏码?学什么……行走江湖?和那些草莽屠夫混在一起?有辱斯文!愚不可及!”
到这会儿,白玉堂也听出屋内的一男一女,正是展骁的生父生母——也便是展昭那位族兄展暄与他的夫人展李氏。
如此说来,展骁果真未归。
江湖传闻他几个月前回府是假——
只怕人是跟丢了,不知往哪儿去了。
常州城内觊觎鸿鸣古刀的江湖人各个都偷偷前来探过根底了,这才在城内逗留,两个月来没有闹出旁的动静,一副山雨欲来的平静架势。
至于丐帮的风长歌,他要么是确是近日前来,且另有目的,丐帮确实对鸿鸣古刀并无兴致,方才没有派人暗中探查展骁是否回府一事;要么……他也为此而来,在他二人面前掩盖一二,甚至早就知晓展骁下落——须知丐帮耳目众多,能躲过他们可并不容易,否则白玉堂也不会在太原府闹了一局,遑论展骁本就武艺平平。
然而白玉堂瞧来,风长歌虽有所隐瞒,却是豪侠本性,这后者的猜测也就无从谈起了。
不过北侠欧阳春满心侠义,也为鸿鸣纷争前来,且有心埋葬此刀换江湖安宁……这风长歌的打算还真不好说。
白玉堂心念电转,将这疑虑暂且压下不论。思及这话都听了一半了,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,他便轻拍了两下白云瑞的背以作安抚,又将白云瑞摁进怀里,捂住了耳朵,蹲在树上继续留神屋里。
“……老爷、您、您息怒,骁儿这、这只不过是外出游学,增长见识,定是那些匪贼歹人胡说八道。”展李氏好似本就是个嘴笨之人,又或许是展暄在家中素来威严,因而她心头惧怕,这辩驳之语虽有心,但说得却是磕磕绊绊,“不都说、读万卷书、行万里路……这出去见识见识,来日这科举总会有好处的。”
展暄闻言却冷冰冰嗤了一声,“妇人之见。”
“他这话也就糊弄你这没读过书的愚昧妇人!慈母多败儿!”
“读万卷书、行万里路,说的好听,他那屋子里的书读了几本我能不知?尚不知圣人言,就胆敢轻狂言游学,他能游什么、学什么?悟什么?”展暄字字句句不掩恼怒厌弃,仿佛这家中的一言堂威严扫地,半句听不进劝语。若他这儿子展骁在此,劈头盖脸奚落一顿,恐是字句如刀、凌迟加身。
“行万里路是假,看什么江湖热闹是真。江湖——狗屁玩意儿,跟着舞刀弄枪的屠夫能学什么?学怎么杀人、怎么违法、怎么扰民吗?如今可好,惹了事,闹上门来了!”
“简直无理取闹!不可理喻!”
树上的江湖草莽、出了名的阎罗屠夫,锦毛鼠白五爷眉梢不动。
他换了一个姿势,将不太舒爽的白云瑞也换了个边继续捂着,在传入耳畔的字词里面容冷薄地思索。
屋里的展暄全然不知阎罗王的凝视,只张嘴快语,显然是火冒三丈已久:“……他也不想想那都是些什么人,目无纲纪、草菅人命、任凭武艺胡作非为的败类!听了些瞎编的话本子,就不管不顾舍家而去,他当他是仗剑江湖、行侠仗义的大好儿郎,只不过是学那以武犯禁的屠夫恶霸!”
“可……可老爷……隔壁那展、展昭,展大人……不也曾是江湖人,又入朝为官吗?您也说他如今是当朝大官……咱们展家如今哪有旁的人做了大官,还跟着那包公,在官家面前办事……”妇人展李氏哽着声道,“这……骁儿也未必是不学好啊。”
堂前庭内一时无声。
白玉堂眯着眼,远远瞧着屋里坐着的男人猛地站起身,也将扑在他面前的展李氏一手挥倒在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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